陌生人愿意娶一个红颜将老的我吗？谁不会觉得我们是人尽可夫，到了如此年纪，早已是破败不堪的败柳残花？”

修微未曾思索便脱口而出，忽然惊觉自己也是红颜渐老……可颍川君这么些年，万花过眼，仍旧一直追求着青春已逝花叶凋零的她，她拒绝了那么多次……修微心头又酸又暖，几要落泪。

宛叔挪开手指，柔弱的看着修微无力的辩驳道：

“可我不一样，我早就……”

她嫁了人自然不是人尽可夫的风尘女子，可这话也不能说出来伤着修微。

“你当然不一样。你嫁给止生二十余年，这么多年的情意，你说偷人就偷人，谁敢娶你？”

那个叫于子野的男人，不，也许他的名字都是假的！他们幽会半日，他的小厮忽然来对他耳语几句，他临走时还笑吟吟的眨了眨眼睛……而她出了房门就见客栈门口有大姐的陪房张瑞带着人在客栈柜台询问……

男人……

宛叔无力的扶着椅子，缓缓挪到椅子上，脑中恰似密布了闪电雷鸣的乌云一般，轰得她晕头转向的瘫在那里。

修微凝眉苦思此事如何了局，听得岛上庵堂的鼓声敲了三更，立时有了主意。

“宛叔，你几时出来的？”

“昨天接到的信，今天一早我跟大姐说去净慈寺上香，就出来了。”

“大白天的你就……”

宛叔怯生生可怜兮兮的看着修微。

修微拽她起身道：

“你现在立刻走，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这么狠心要赶我走？修微……”

“赶紧穿衣服，听我说，这岛上有一座庵堂你知道吧？这庵堂与其他花庵不同，庵主寂了师太持律甚严，从不许庵中接待男子，只许女子进庵上香，你现在去叫门，就说今日原是和家人到孤山踏雪寻梅的，不料和家人走散了，原要搭乘别家的船回去，却因船上有男子欲对你图谋不轨逼得要寻死，那人怕了便就把你丢到这岛附近，让你蹚水上岸，因不知路径天色又晚了，只敢躲在草丛里，听见鼓声才知道有庵堂，才来寻求庇护。大姐他们找到了你，你一口咬定未曾见过什么男人，庵主也能证明你是在那里过的夜。”

宛叔听明白了，也知道若无止生在，连修微这里她都不能久留，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石榴裙，有点为难：

“可我这裙子……难道要弄得**的去？”

“你说呢？”

“就这样去不行吗？”

“傻子，你越狼狈人家才会信你。”

宛叔想一想外头连鬼都要冻死的寒冷，还要弄湿鞋袜衫裙，心里直发抖。

“修微……”

“你能干这样的事，这点苦都吃不得？”

宛叔遭她抢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幸而夜色中也看不清，可她感觉到脸已经慢慢开始肿起来了。然修微继续拖着她出门，嘴里还不停的告诫：

“若大姐的人追你到西湖，必定会来我这里，我自会说没见过你。那万寿庵在岛上西边，我这里是东边，你在西边上的岸，原不知道就是我住的这个岛，记住没？”

“嗯，可我还想跟你多待一会，要不张瑞寻来了，我故意问他是什么岛，然后让他带我来，好不好？”

修微也想多与她谈谈这以后的日子，便点头道：

“好，我让一个婆子送你到万寿庵附近，后面怎么说你知道了？”

宛叔一旦明白过来，脑子便是非同一般的灵醒，她那副楚楚可怜的动人之态，要打动住持寂了师太，实在容易。

快出院门时，宛叔忽然紧紧的拽着修微的胳膊道：

“修微，你别看轻了我……我……”

修微握住她的手道：“傻子，我若是看轻你，还那么着急？”话至于此，修微忽然觉得有句话该问：

“止生他怎么了？”

暗夜里看不清，可宛叔的手开始发颤，映着树上地下的雪光，她眼下有浅浅的微光泛起，便知她泪落如珠：

“止生他……偶尔回来一次，就是借酒浇愁，长吁短叹，他的眼睛都浑浊了，一张脸红得像酒糟透的螃蟹，他不是拉着我们喝酒，就是拉着家下人喝酒……不是醉倒在灶房里，就是回房时跌落在阴沟里，白日里也是满身酒气衣裳从来没有干净过……我也不想这样……可当初的那个止生没有了，他……我还有什么指望……”

宛叔对止生当然是有情意的。

可是修微印象中的止生魁伟英武，举手投足志气满满、豪情满怀！他一生致力于边防军事研究，倾尽全力写《武备志》，一手创建觉华岛水师，对长城沿线的“九边”之关隘、险塞，都能口陈手画，了如指掌……

修微实在难以想象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豪气万丈的止生，与宛叔嘴下的烂糟酒鬼是同一人。

此时不及详谈，修微只能握握她的手，轻声安慰了几句，还是让两个婆子伴了她去，一人另给了二两银子的辛苦费，交代婆子让她走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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