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六月的天，娃娃的脸。瞧着太阳有多大，这阵子的雨就能下得有多大。明明热得整个人都要蒸发掉，偏偏就哗啦一声下了场瓢泼大雨，令人防不胜防。

大雨瓢泼，落在地面上，就像滴滴油珠掉进沸水了，滚滚而起，路上行人就像水面冒起的大泡，聚散离合，毫无章法地跑来跑去，寻找避雨的场所；即使有带伞的，也禁不住这雨的猛烈，高高地举着伞，从人群里挤过。

很少人能发现，当这倾盆之势的雨幕遥悬于湖面之上时，磅礴的雨势反而激起了湖面上一片片的水雾，远远望去，仿佛一层薄薄的雪纱将西湖轻轻盖上，如梦如幻般的朦胧之意。

一个头顶两条羊角包的棉衣孩童，后背抵着高大的柳树，凭着小小的身躯在树与墙角处争得一块窄窄的避雨所。

小孩长得极为乖巧，唇红齿白的，活像个瓷娃娃。此刻，小孩怀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在护着，散落的雨水沾湿了他的头发，也打湿了他的新衣服，就连鞋子都进水了，这一切，小孩都不在意。

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东西，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处，悄悄地把手臂张开一点。

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咻”的一声窜出来，迅速盘上了他的右手上，尖尖的头颅高高昂起，抬到与孩童的视线相持的水平线上，一边观察着，一边吐着信子。

小孩一开始也被白蛇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本来是蹲着的姿势，被这么一吓，“哎呀”一声，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到地上。

白蛇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并没有攻击他。

小孩嘿嘿地憨笑，挠了挠头，把右手往里收了点，好让白蛇没被雨水打到。

“快到端午了呢。”小孩似乎一点都不怕白蛇，反而兴致勃勃地道：“学堂还特地提前放了假，所以我今天没法去偷听他们念书了。姐姐又忙着给别的人家包粽子，编香囊，我本来还想帮姐姐打两瓶酱油的，不想突然下这么大雨，又没带伞，只好躲这了，你呢？小白蛇，怎么会卧在金山寺外的？要不是我想着去给里头的住持送粽子，还真见不到你呢。要真这样，你恐怕就着凉啦，哈哈。”

缠在手上的白蛇绕了几圈，离小孩更近了，红红的信子也不吐了，一双黑黑的小圆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孩。

雨还在下，小孩也没法离开，加之觉得手上的白蛇挺有灵性的，便又对着白蛇道：“不过快到端午了，你也别这么心大，还到处乱窜。我们除了吃粽子，还会喝雄黄酒，撒雄黄粉，听隔壁胡大爷说，这可以驱虫逐蛇。你得小心点，若平白无故遭了雄黄，可有你好受的了。”

也不管白蛇听不听得懂，小孩说了会儿，觉得倦了，干脆依着墙边打起了盹，睡觉时他也没忘掉手上的小白蛇，始终把右手放在没有雨的地方。

白蛇盯了半晌，黑黑的眼睛竟然人性化地眨了眨，随着小孩的手臂，不断往上缠，直至盘到小孩的胸口处。白蛇将整个身体都盘成一圈，伏在小孩的胸前，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整个身子也在一起一伏着。

偶尔睁开眼，望向氤氲一片的湖面，小白蛇吐了吐信子，把目光望向更远处的北面。

记忆里，那里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的后面，耸立着一个漆黑一片的塔，硬生生地隔绝了两个世间。

修仙修仙，有山无人，何以为仙？既让她堕落，又为何逼她割舍？

千年的修为与理智，终究抵不过与他相处的点滴。在那人提出他们夫妻可以再相逢时，甚至都没有提出要求，她就答应了。

舍弃了千年的修为又如何？违反了因果律又如何？她的官人一直都在外面啊！一墙之隔，永世难见。

还好，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你。

许仙！

小白蛇悠悠抬头，观察着小孩，默默道：“若有一天，我忘了你，你一定要等我，好吗？”

尖尖的蛇头轻轻地碰了碰小孩的额头，仿佛做了个约定。随后，小孩胸前的那抹白团蜿蜒而下，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水幕中。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小孩揉了揉眼睛，又下意识地揉了揉胸口，总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压过，贼闷。

“嗯？小白蛇呢？”他看了看右手，没有见到白蛇的踪迹，又看了看周围，地面上已经布满凹凸不平的水坑，仿佛诉说着之前下的雨有多大。

雨后的风，格外的清凉，柳条轻轻摇摆，舒展着优美的身姿，雨后暴涨的湖面更为广阔，映照着零零碎碎的夕阳余晖。

湖边上一小小人儿，一个小孩扶着堤坝，捂着额头，念念叨叨着“酱油”，“姐姐要打人”，“小白蛇不见了”之类的话语，看那模样十分烦恼。

寺外钟声悠扬，寺庙大门缓缓打开，里头走出两位灰衣小弥，对面前的年轻后生打了个佛号道：“不知施主前来，有何要事？”

蓝衣后生双手合十，一揖到底，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小僧回头了。”

灰衣小弥们面面相觑，蓝衣后生则微笑地站在一侧，直到第三个小和尚跑出来，唤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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